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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去会死》 单车旅行小说-日本
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3:08 显示全部楼层
35 纯真的差距
疟疾的后遗症缠绵了好几天,昏昏沉沉的,腿也使不上力。而且,布基纳法索热得让人吃不消,每天我们都强忍着不要倒下,一边拼命骑车前进。
有天,我犯了一个大错,一个小时前在大树下休息的时候,我把眼镜忘在那里了。我平常都带隐形眼镜,这一带沙尘特别多,才又加上一副眼镜。
“不会吧?你这个笨蛋!”
我让伸治先走一步,一个人在炎炎酷暑中折返原地。我到底在干什么,唉……
好不容易回到刚刚休息的地方,更措手不及的事在等着我——不只是眼镜,刚刚在这里,还有些被扔弃的断裂辐条和破掉的保持瓶,全被捡得一干二净,我只能当场跌坐在地。
在不远的地方有三、四户房子,都是用土墙和茅草屋顶盖成,又小又简陋。有个小女孩和一个更小的男孩从其中一户人家探出头来,一接触到我的视线,又很快地躲回屋里去。
——东西是被他们拿走了吗?
我昏沉的脑袋思考着,不过,就算跑去追问他们,东西也拿不回来了吧?更何况,连断掉的辐条和破掉的保持瓶都捡走了。这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,今天捡到的眼镜,大概变成他们的宝贝了吧。
我呆坐在树荫下,茫然地想着现在正躲在家里的两个小孩,看起来象是一对姊弟,他们每天都玩些什么游戏呢?这个只有三、四户人家的小聚落,还有别人可以陪他们玩吗?

过了一会,两人又从屋子里探出头,然后向我这边慢慢地走过来,不会吧?我也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。
小女孩手上拿着我的眼镜,两人把眼镜还给我之后,又转身飞快地溜进家里。
我吃了一惊,原以为东西已经被他们“偷了”,也自以为是地觉得“绝对不可能会还给我”……这样的想法,正是根源于“穷人一定比较卑劣”这种偏狭的价值观。
可是,相反地,我又觉得非常畅快。
——真是纯真无邪啊。
在非洲旅行,一路上不时有机会让人思索“人性的本质”,特别是看到孩子的时候。叫着“礼物,给我礼物”,追赶着你,在这些小孩子身上能感受到某种纯真。也让人发现,越接近所谓的“本质”,也就是说,越是纯真,对欲望越是不加掩饰,他们的确有这种顽强的特质。
但是,那两个小孩仍然把太阳眼镜还给了我。这样的纯真,同样让人忍不住思索人性的本质,为什么同样是纯真,会有这样的差异呢?
他们在这只有几户人家的小地方生活,比起和别人竞争,应该彼此互相帮助才更能活下去吧?这样的环境,给他们的个性带来怎样的影响呢?如果这两个孩子和许多居民住在更大的村落,而且同样是个连破掉的保持瓶也会被捡走、物质匮乏的地方,他们还会主动把太阳眼镜交还给我吗?

两个小孩从门口探出头来看着我,我准备骑车离开,对他们挥挥手,他们立刻躲进屋子里去,我噗嗤一笑,和来到这里之前相比,觉得身体突然轻快多了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3:22 显示全部楼层
36 危险!     (坦桑尼亚)
加纳到乌干达这一带,我搭飞机跳过。这两国之间的萨伊(现在的刚果民主共和国)及中非地区,因为政治不安定,当地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旅行。如果是以前的我,大概还是会毫不考虑的一头栽进去吧,但自从诚司大哥意外过世之后,我自己发誓,不管发生什么事情,我一定要平安回日本。
伸治走另一条路线,我们就在这里紧紧地握手道别了。
从乌干达途经肯尼亚,来到坦桑尼亚。
不知道为何,这里的红茶特别好喝,热乎乎的,味道柔和香醇。大部分的村落都有茶店,我每次休息都会喝起红茶来。
有一天,茶店的大叔用诡异的表情问我:
“前面这段路你也还是骑自行车吗?”
“我是这么打算的啊。”
“劝你还是不要比较好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前面的米库米国家公园有很多狮子哦!”
“呃……”
只要告诉别人自己在非洲骑自行车旅行,不少人就会替你担心:“遇到猛兽怎么办?”其实野生动物都生活在大自然中,远离道路和城镇,只要走纵贯公路,连斑马和羚羊也很少看到,至于撞见狮子的机会,则几乎是零,在阿拉斯加遇到熊的机率还比较高咧。
我接下来的路线有块地方,马路正好穿越国家公园。这里的国家公园是**所指定的动物栖息区,并加以保护。虽说是公园,但并没有特别设置栅栏。
在前往那儿的路上,我被茶店的大叔一脸认真地警告“最好不要”,不由得害怕了起来。可是我从以前就满心期待可以在国家公园里旅行,特别是可以享受到骑着自行车“safari”——就近观察野生动物的乐趣。
狮子的狩猎时刻只能限于傍晚和清晨,白天应该都还躺着休息吧,只要不要弄错骑车的时间带,应该没有问题的。

没想到,一到那关键的“米库米国家公园”入口,我就吓得全身发抖。那里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告示牌,上头用红字写着“注意野生动物”,竟然这么大肆警告,我犹豫了起来。
考虑了一会儿,我的结论是:从背包里拿出哨子,骑车的时候,不时大声哗哗地吹着,和爬山时为了打草惊熊,在登山背包上绑个铃铛是同样的道理。
各位亲爱的狮子,这里有人类哦!非常危险!请大家躲到别的地方去吧,哗哗哗!
咦?该不会这样一吹,反而招来狮子吧?
即使这样,还是很有意思。马路两边,就可以看到斑马、羚羊、长颈鹿、大象、疣猪,还有牛羚。配合自行车缓慢的步调,它们也优哉游哉地从我的眼前晃过。我在肯尼亚参加的萨伐旅行程也看到了不少动物,和那时候在车窗里看到的一比,它们就多了一份亲近感。
前面的树丛里出现两头高大的长颈鹿,走到马路上,就停在路中间,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我。长颈鹿呆站在马路中央的样子非常奇怪,因为它们体型巨大,看起来就像一对怪兽。我朝着长颈鹿继续踩着自行车,到一定距离时,它们突然猛地加速,冲过马路,跑进茂密的热带草原。
那一刻它们的身影实在太美了,让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,就像看着慢动作播放的影片。长长的脖子前后缓缓拨动着,划过眼前的蓝天;鬃毛犹如被风吹拂的草原;长长的尾巴,象是有生命般摇动着。
停下自行车,我凝视着这一对长颈鹿,有种神圣的感觉。那么巨大的生物,在这片草原的某处诞生、长大,然后死去,这样的循环从远古以来就连绵不绝,不断重复至今。这一刻当你的肌肤感受到非洲的大地,就会发现全世界都被动物所充满,而人类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。
突然,有一辆卡车越过我,然后停在前方600公尺左右,把我从做梦般的陶醉感中唤醒。想起在秘鲁被抢的遭遇,我突然紧张起来,完全想不出为什么这台卡车要停在那里。
没错,毕竟比狮子还要恐怖的,就数强盗了。我停下自行车,等待后方来车,不久看到有台车子开过来,我连忙跟着它前进。
在距离那辆卡车十公尺左右,驾驶座的车门突然打开了,我根本措手不及。
没想到,里头走出一个满脸亲切微笑的老伯,向我这边挥着手。
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强盗,我踩了刹车。老伯往右边一指,颇为愉快地说:“Simba!(狮子) Simba!”我吓了一大跳,连忙往他指的方向一看,在距离路边五十公尺左右的树下,果然有一对狮子伉俪在睡午觉。
一瞬间,我只能呆呆地望着。比起动物园的狮子,它们的体态是多么柔韧哪……
老伯从车窗探出头,说:“真不错啊。”
——嗯?
这个老伯开的是卡车,他才会这么悠闲吧?我骑的可是自行车耶!这样不是糟了吗?我胆战心惊地问他:
“会危险吗?”
老伯满脸笑容地说:“危险啊!非常危险!”
我头也不回地踩着自行车逃走,毕竟跟强盗比起来,还是狮子比较可怕啊……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3:33 显示全部楼层
附注: 米库米国家公园
  位于坦桑尼亚的莫罗戈罗区,鲁伏河西南,距首都达累斯萨拉姆西300公里的乌卢古鲁山一带。海拔750米,面积约1300平方公里。它是坦桑尼亚十大国家野生动物园之一,以动物品种众多著称,几乎保存有全国所有的兽类。1964年国家正式命名它为米库米国家公园。
  园内群山叠翠,灌木丛生,牧草丰盛,溪水池塘遍布。非洲许多珍稀的野生动物,就生活在这公园内。这里有悠闲的长颈鹿、凶猛的花豹、其貌不扬的角马、善跑的斑马、小巧的羚羊和300多种飞禽。象、狮、河马、犀牛等也不时在草丛林间出没。非洲马猴更是成群结队奔跃嬉戏,遇见游人也毫不畏惧。园内游览设施齐备,游览车、帐篷营地、旅馆等为游人提供了方便。
  坦桑尼亚最大天然动物园是北部的塞伦盖蒂国家公园,野生动物最为集中,西距维多利亚湖8千米,面积达1.48万平方千米,比两个上海市还大。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,实际上是天然野生动物园。为保护园内的自然环境,国家公园内可分为五个区:特别保护区、原野区、自然环境区、娱乐区和服务区。
  该公园建立于1921年,野生兽类达170多种,共有300多万头,鸟类有1500种。有珍贵的黑犀牛,以及野牛、大象、河马、斑马、长颈鹿、狮子、猎豹等。最著名的是角马,多达150万头,如蚁群般密集。
  角马大迁徙的景象最为壮观,每年当干、雨季变换时向北移动或向南返回,它们的“大军”浩浩荡荡,绵延10几千米,长途跋涉500千米,历时1个月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3:43 显示全部楼层
37 住在猴面包树村的少年“保保”   (坦桑尼亚)
在日落前,我终于在路边发现一座村子。四周围绕着高大的猴面包树,一眼就能发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宿,只能在野外露营了,我叹了口气离开。
骑进远离道路的大草原,我慌忙踩下刹车,检查轮胎。
“唉,果然又来了……”上面插了不少尖刺。
这一带到处都掉满了又硬又尖锐的植物尖刺,直径大概有五公厘左右,形状象是蒺藜,落得满地都是。我想大概是某种植物的种子,总之就是非常可恶,拜它们之赐,自从一到非洲,补胎的次数就跟着大幅激增。
这次车胎也一口气被穿了三个洞,我无可奈何地折回刚刚的村子。
正在修车时,有个少年在葫芦做的桶子里装水递给我,大概是让我补车胎用的吧,真是个伶俐的孩子,一脸聪明活泼的样子。
我试着问他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BaoBao.”少年有点羞怯地说。好名字!大概是取名自猴面包树(baobao)吧?
太阳也下山了,征得村民同意,我在其中一户人家屋后扎营。保保是他们家的孩子,一直粘着我。我一开始搭帐棚,他就动手帮了我不少忙。
“谢谢。”我这么一说,他露出腼腆的笑容。
他一句英语也不会,我的史瓦希利语也很破,但是我们之间几乎也没什么对话,仅在四目交接的时候相视微笑。
在就寝之前我想洗把脸,问保保要怎样到附近的河边去,他象是在说“跟我来”似地,精力充沛地往前走。走下一段崎岖的山路,河流就在悬崖底下。
回程时,手电筒的灯泡突然烧坏了,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。山谷底下完全被黑暗包围着,伸手不见五指。即使如此,从黑暗的彼端,还是能听见保保跳过岩石所传来的一阵阵啪答啪答脚步声。真是神奇,他竟然看得见呢。
“保保!等等我!”我放声大叫。然而,他的脚步声还是没停下。
“喂!保保!”
“这里。”
在我面前传来这样的声音。伸出手,他立刻握住,原来他又回头找我。在完全的黑暗中,我连听觉也麻痹了,分不清远近。
我让保保拉着手,象老头子般摇摇晃晃地爬上悬崖。好不容易回到村里,在火把照耀下,保保的笑脸看起来好像有点得意洋洋。
隔天早上,保保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折好帐棚,出发前又等了他好一会儿,他还是没出现,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村子。
没想到,只骑了一小段路,我就看到保保的身影。他跨在自行车上,看着我,露出微笑。看到他的笑脸,我忍不住想紧紧拥抱他,原来保保为了想和我一起骑自行车,从一大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了。
我们开始并肩骑车。他的车子看起来破破烂烂,似乎就要解体了。大概是跟村里的大人借来的吧?保保来骑的话有点太大了。他没有坐在椅垫上,而是身体上上下下地,有点滑稽地踩着车,一边发出吱吱嘎嘎的金属声,一路跟着我。
——呵呵,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呢?
果然,我们之间还是不需什么对话,只要在四目交接时相视微笑就可以了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3:51 显示全部楼层
38 莫桑比克妈妈

    骑进村里,停下脚踏车,我买了罐可乐,喝着喝着,就有一大群小孩子围过来。我的四周,已经是名副其实一片黑压压的人山人海了。
    在非洲不管哪个国家都会这样,但在莫桑比克特别夸张。大概本来就没有什么游客吧?孩子们只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静静看着我,仔细一算,竟然有八十个人!
    这样一来我也没办法好好喝可乐了,捡起一根树枝,孩子们突然作鸟兽散,一溜烟地跑走了,大概以为我会拿树枝打他们吧?这也是在非洲任何国家都会看到的反应,实在有点滑稽,老是让我笑出来。
    趁他们四散跑开,我以自己为圆心,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径大约三公尺的圆。这条线里头就是我的领地,你们可不能随便跨进来哦……
    没多久,孩子们又不怕死地围过来。有趣的是,他们就乖乖地站在那条线外头,这也是全非洲共通的现象。
    莫桑比克的孩子似乎特别内向害羞,你没有人大胆活泼地向我搭讪,或是乱开玩笑。大家都静悄悄,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圆圈外头看着我。
    他们多半打赤膊,还光着脚。手脚细得象树枝,只有肚子凸出来,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。
他们的国民平均年收入是美金150元,由此可知这是非洲最贫困得国家。孩子的体型、象破布般得房屋和萧条的市场,都不言而喻地传达出这个国家的贫瘠,让人一看就觉得痛心。
    贫困的原因,是一直持续到一九九二年的内战。漫长的战争拖垮了国家的经济,人们的表情却又那么温和稳重,大概是没什么游客会来这一带旅行,还没被观光客打扰过吧?可是,就算这样,内战时期那段痛苦的经历,难道不会对他们的性格产生深刻的影响吗?几次体会到他们亲切的对待,让我不由得这么想。

    那是在台特市(Tete)市集发生的事。
    有个老婆婆在卖菜,蔬菜就堆在地上的。她看起来身无长物,手腕也瘦瘦干干的,要不是面前放着一些蔬果,大概会被以为是乞丐吧。
我拿了四个番茄,问她:“How much?”她看起来有点歉疚,表情也不好意思起来,似乎一句英语也不会说。我找出铅笔和纸,交给她,指着自己手上的四个番茄,露出笑容,老婆婆终于心领神会,在纸上写了“2000”,两千Meticais,相当日币十八元。
    我从钱包里拿出四张五百莫提克的钞票,交给她,老婆婆又还我一张,露出“算你便宜一点哦!”的表情。我吓了一跳,连忙把纸钞又塞回她手里,一想到这边的生活条件,我怎样也不能收啊。
    她摇着头用手制止我,还在我抱着的番茄上多放了一个,再加上两个柠檬,然后跑到市场另一头,拿了一个沾着泥土的塑胶袋来,露出柔和的微笑,向我示意,“装到这里头去吧”。
    那不只是一般的温柔,是对我的特别待遇,一定是因为看到我肮脏的模样和堆着大量行李的自行车,才这样做的。我紧紧握着老婆婆细瘦的双手,泪水不断滴落,我没有看错,老婆婆的双眼是“母亲”的眼神哪!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4:02 显示全部楼层
39 自行车军团成军!   (津巴布韦)

    那是两个月前的事。
    我在肯尼亚的首都奈洛比遇见一个二十四岁,完全不红的音乐家刚。他在一个月前背着吉他远离日本,靠着搭电车或巴士,在非洲各地自由自在地旅行。
    他的外表让人留下强烈的印象,已经褪流行的发型,和小混混般锐利的眼神,猛一看,给人一种“会和这家伙起争执”的直觉。
    没想到才过三天,我们的交情就好到可以一起行动了。
    认识他之后,才发现这个人其实还挺有趣的。走在城镇里头,常常会有小孩子过来乞讨,大部分游客都会说:“NO”,我不太喜欢这个字,所以总是回答“Sorry”。
    不过,刚不一样。
    “你这小子长得还满可爱的嘛,怎么啦,肚子饿了?不行哪,我也没钱啊。”
    他完全用日语回答,不可思议的是,这样似乎也能和孩子沟通。孩子眼中流露亲近之意时,更容易理解。奇异的对话又继续着。
    “没办法啦,我知道了!买个甜甜圈,我们一起吃吧。”
刚这么一说,到摊贩那里买了个甜甜圈,掰成两半,一半给小孩,另一半放进自己嘴里。一点也没流露出刻意施恩的样子,表现得十分自然。
    有一次,他这么说:
    “我觉得对于任何事务都应该表现敬意哦。”
    接下来的旅程中,每次遇到类似的事,脑海中就会浮现这句话。

    结果我在奈洛比和他共处将近一个月。分手之际,不知道是不是临时起意,他竟然这么说:“我们两个月后在哈拉雷会合吧!我打算在那里买台脚踏车。”
    他似乎想要和我一起骑车,迈向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。
    好啊!就这么办吧!虽然我也赞成,但他的话其实我只相信一半。
    接下来,一个月后,从其他游客那边听到刚遭强盗下安眠药的消息。刚和在旅馆认识的当地人混熟后,吃了对方给他的饼干,里头混有安眠药,没几分钟就失去意识。早上醒来,发现分开藏在裤袋和背包里的现金,大约二十五万日元,还有相机等贵重物品,都无影无踪了。
    听到时我吓了一大跳,仔细一想,也只有他才会发生这样的惨剧吧,他大概和下手的犯人也曾好得象朋友一样。
    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人,都付出对等的“敬意”相待,的确很了不起,但有时候也会失算。在非洲这种地方,太理想化的信条是行不通的。
    被自己的信念背叛的打击,再加上被洗劫的钱也不是小数目,我光想像他心灰意懒的模样,就觉得坐立难安。这样的话,更别提什么自行车旅行,该不会他已经回日本了吧?
    没想到,在我抵达津巴布韦首都哈拉雷的隔天,就如同我们之间的约定,刚也来到同一家旅馆。同样露出亲切的笑脸,精神百倍地说:
    “裕辅哥,一起去好望角吧!”
    我错愕地说:“你不要紧吧?被洗劫的事我已经听说了!”
    “啊哈哈!你也知道啦?这一次我也没辙了,头三天我真的满沮丧的。”
    可是,接下来他就完全不在意了。幸好信用卡没有被偷,勉强能继续旅行,他还是一样笑着说:
    “反正钱这种东西,本来就是留不住的!”
    我有点愕然地看着他的笑脸。
    接下来,我们开始在哈拉雷的大街小巷奔走。
    首先要买的是自行车。从这里到好望角还有四千公里,这是一段相当长的距离,自行车也得要慎重地选购才行——没想到刚却买了一台中国制的“人民自行车”,当然也不能变速,价钱大约要7000日元。对于失去绝大部分旅费的他而言,这便宜的价钱,的确就是最大的魅力。更何况,他是为了“好玩”才买,并非认真想当个自行车骑士,而是一时兴起想骑车旅行罢了。于是,我们把这辆便宜货改装成适合长途旅行的车型,在后头用绳子绑上两块细长的木板,用来放背包和吉他,然后在轮框绑上几个塑胶桶,最多可以装载25公升饮水。
    这辆车被命名为“白鸽号”,象是和平的使者。我在后轮的挡泥板画上“白鸽号”的纹章,还有他骑着飞翔白鸽的图案。
    某一天,有个人在我们投宿的旅馆现身。我和刚同时放声大叫:
    “啊!你还活着啊?”
    那不是浅野吗?两个月前,我在奈洛比认识他。
    这家伙的眼神看起来绝不象善类,和刚一样,相遇的瞬间就让人直觉“会和这家伙争执”。但是,不知不觉中,我们也成了一起旅行的同伴。他虽然有点愤世嫉俗的气质,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。
    浅野在奈洛比和我们分手后,搭着当地人挖空树干做成的简陋小船横渡马拉威湖。接下来就没听到他的消息,还以为他被河马给吃了,没想到还活得好好的!
    刚说道:
    “浅野先生也一起来吧!”
    “好啊!我也要去!”于是浅野也买了一辆自行车。
    ——你们也太随便了吧?(不过好歹浅野买的是可以变速的登山用自行车。)

    来到哈拉雷三周后,终于大家都完成启程的准备工作。在同住一个旅馆的要好旅人盛大的送别行列中,我们意气风发地从哈拉雷出发了。
    没想到才骑了十五公里,就不见刚的踪影。我在树荫下停好车等他,可是怎么等也等不到人,不安地折了回去,他在附近路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。
    一看到我,他大叫着:“裕辅哥!置物台坏了!”所谓的置物台,就是我们绑上去的那两片木板,出发后不过一个钟头,就出了状况。
    修好之后继续前进,一个钟头后,又是刚——行李被背后超车的巴士擦撞,一个重心不稳翻车了,幸好人没受伤,可是他的表情渐渐阴沉下来。
    骑了大约五十公里,看到一座小镇,还有一家还算漂亮的旅馆。征得同意后,我们在旅馆的院子里扎好营,他和浅野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,说不出话来了。
    接下来,我们的目标是非洲南端的好望角,还有漫长的四千公里路程,我当初是不是早就该阻止他们呢?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4:12 显示全部楼层
40 我们的旅程
      
    “我明天会比大家早一个小时出发。”晚餐时,刚说道。
因为他的“白鸽号”不能变速,碰到上坡只好全部用推的,在平地也没办法加快速度,结果就是我们的步调变成骑一个小时,往往就要等他十到二十分钟。大概他不能原谅自己扯大家后腿吧。
    隔天早上,刚果真的早一个小时起床,提前出发了。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个混混,对于这种事,他还真是一板一眼呢。
    没想到我和浅野出发才不过一个小时,就赶上他了。他一个人坐在路边按摩着脚,看起来好像抽筋了。
和他一起骑车,我也跟着难受起来。他满头大汗,眼神茫然,只是沉默地踩着踏板,开他玩笑也没什么反应。
    更让人困扰的是,他那辆自行车根本是让人不敢致信的烂货。
    才骑到第三天,踏板的曲柄就开始喀答喀答地响,拆开来一看,滚珠已经快要松脱了,实在脆弱得让人难以相信。换上新的滚珠,想要锁上螺帽,却怎么样都没办法好好旋紧,只能斜斜地用力押上,勉强应付过去。隔天,锁住曲柄的螺栓竟然啪答一声断了,只好用铁丝捆着,勉强应付过去;过了不久,刹车也脱落了,也只能用铁丝先捆着,勉强应付过去。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粗制滥造的自行车。
    浅野的自行车还不错,可以轻快地骑下去,可是他还是满脸疲累。身体要习惯一整天不停踩着载满行李的自行车,大概需要一个礼拜,在适应之后前,这段时间的肌肉疼痛和无可奈何的疲惫感,就只能靠忍耐了。
    不管是浅野还是刚,每天都筋疲力尽,承受着超乎自己想象的辛劳。可是,担心着他们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骑车的我,似乎只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。
    黄昏时分,可以看到终点的村落了。一瞬间,一直有气无力的刚突然加速超过我,超车时他瞄了我一眼,满是汗水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,我也跟着加快速度,一超车就对他叫道:
    “还早十年啦!”
    他又不死心地全速前进,超过我后一阵狂笑,回敬我一句:
    “老头子你不要太伤心啊!”
    后头传来浅野的哈哈大笑。
    我们每天都到村子里的酒吧报到。没有什么东西比在整天流汗踩着自行车后畅饮的啤酒更好喝的了,当我一个人的时候,觉得自己就像是为了这杯啤酒而不断地前进一样,三个一起笑着喝,啤酒更是加倍美味了。

    某天晚上。
    在酒吧后面搭好帐棚,我们躺在草堆里,在微醺的醉意中仰望着星空。草香弥漫着,听到四周传来蟋蟀的叫声。
    浅野喃喃说:“那是幽浮吗?”
    往他指着的方向一看,一个发着黄光的物体猛烈加速划过夜空。
    “哇!那大概是人造卫星吧!”“太棒了,绝对是幽浮啦!”
    我们躺着大吵大闹,不知道为什么,这一刻突然觉得,这就是青春啊。我一个人苦笑起来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4:21 显示全部楼层
41 我们的千禧年        

    一踏进波札那,大象也多了起来。
    道路笔直穿越广大的热带草原,骑着车,突然有象群发出轰隆轰隆、地动山摇的脚步声,出现在路上。我们连忙折返,逃到安全的地方等它们全数通过,三个人面面相觑,然后哈哈大笑,有种“我们正在非洲骑车哪!”的真实感,还真让人高兴呢。
    于是,在1999年接近尾声的时候,我们来到纳米比亚的首都温荷克。
    我们在这里和之前遇过的三个日本旅客重逢。他们是为了参加我们自行车三人组企画的“千禧年派对”,特地调整行程来这里会合的。
    在我刚开始旅行的时候,和朋友唯一的联络方法,是到各地日本大使馆收取信件。这阵子非洲各地开始出现网络,旅客利用电子邮件互相联系也变成常态了。也是拜电子邮件之赐,在各地自由旅行的人,可以这样轻松地齐聚一堂,看来旅人的世界也渐渐地改变了呢。
    除夕那天,我们六个人租了辆四轮传动的越野车,深入纳米比亚沙漠深处。
夕阳西沉后,我们在沙漠中煮了“龙虾味噌锅”。吃着火锅,觉得我们就像漂流者一样,孤零零地漂荡在一片漆黑的大海中。笑声不停地隐没入满天星斗,啤酒也渐渐喝干了。
    酒过一巡,为这些特地赶来的观众安排的演唱会正式开始。我和刚组成一支乐团,名为“hypocrites(伪善者)”,我负责填词,他用吉他配上曲调,在旅途中写了好几首歌。
    首先是我们的出道代表作<我和浅野>,这是献给浅野的生日礼物。曲子的完成度颇高,大家纷纷拍手鼓掌。接下来,第二首歌是我们自行车三人组的主题曲<we are travelers>,搭配舞蹈动作,刚弹吉他,我和浅野边跳边唱,大家都捧腹大笑了起来。这首歌不只歌词,连舞蹈都非常爆笑,之前演唱了几次给非洲人听,也都深受好评呢!
    接下来,第三首歌就是重头戏了。这是特地为今天的跨年所写的力作,刚我们一边谱写一边定下目标:“要让某人听了感动流泪”。
    在今天的来宾中,有位女性久美姐,她也是一个人长期旅行,在奈洛比告别她之后,我收到一封她的电子邮件,“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朝何处前进,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。”
    长期旅行的人特别容易陷入这样的心境,厌倦日复一日的旅程,感性也逐渐磨损,对于旅途中邂逅的事物不再有任何关心,只是不停地往前走,知道有一刻,回过神来自己也觉得愕然:“我到底要往哪里去呢?”
或许,有这样感受的,并不限于旅人吧?
    想着想着,在脑海中,<休止符>这首歌的歌词就自然地浮现出来了。
    在漆黑的沙漠中,开始回荡着吉他的乐音和刚温柔的歌声,让我感动不已。原来歌词一配上音乐,竟然会如此充满生命力啊。

在柏油路上开着的白色小花
我铅做的脚并未避开她
踏过之后  终于停下脚步
蹲坐在破碎的花瓣前

大家一动也不动,只是静静聆听着。

为旅程而疲惫  渺小的你啊  来这里相会吧
在今晚这样的夜里  什么也别想
在沙漠的繁星下  让我们畅饮到天明
等待明日到来  在白色的朝雾中  一起启程吧

    这首歌唱完了,大家还是静悄悄地。
    “怎么样?”刚问道。
    “不是很棒吗?”我说。除了写歌的人,没人有反应。我打开灯照着大家的脸,“那就,确认目标!”久美姐连忙别过头,不过我已看见她被泪水湿润的眼睛。
    “刚!”
    “裕辅哥!”
    我们两人紧紧握着手,大叫:“达成目标!”
    久美姐笑着擦拭脸上的泪水,说:“够了,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发现……”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4:31 显示全部楼层
42 鸵鸟蛋的吃法

      “我也要买自行车!”
      千禧年派对的来宾之一,淳突然这么说。这家伙虽然弱不禁风,却非常容易受感到,在派对上大家玩闹了一阵子,他象是下定决心“和这群人一起启程”的样子。这下可好,我们有四个人了。
      第一天淳还乘兴骑得飞快,第二天起就远远落后我们一大截了。刚和浅野比起两个月前离开哈拉雷时,骑速已经快了很多。特别是刚,虽然骑着人民自行车,在平地上却能用同样的速度赶上我和浅野,真是了不起!一路支撑他的“执着”实在是不简单,不过一遇到上坡路他又没辄了,只能一个人推着自行车步行……
淳一天天变得沉默寡言,距离终点好望角还有1500公里,如果顺利的话,大概要骑上一个月。等到身体适应,骑车也不会觉得难受的时候,旅程大概也结束了吧?一个不小心,或许会变成只留下痛苦回忆的旅程。即使这样,他还是花了一笔巨款买下自行车和露营用品,虽然是他自己说要加入的,我总觉得有点抱歉。
      没想到,有天我们在树丛里扎营,象平时一样开始准备大家的晚饭,我听到他喃喃说:“啊,真开心。”
      我看着他,虽然已经精疲力尽,还真的是一脸满足。不知道为什么,看到这样的表情,我的心情也焕然一新。
      在浅野和刚加入行程的一开始也一样。对我而言,自行车旅行已经是日常的一部分,踩着车子前进也是理所当然。和他们一起上路后,我又重新发现,靠自己的力量抵达目的地,是一件多么有意思的事。
      而且,世界上没有比非洲大陆更“单纯”的地方了。笔直的道路,不管哪里都是褐色的大地和灌木丛,景色单调至极,只能在超过四十度的高温中不断前进。照一般人的想法,大概再没有办法找出乐趣了,特别是一遇到上坡路,只有难受而已。可是淳那句“真开心”的意思,似乎不论刚或浅野,还有我,都能心领神会呢。

遇到合得来的旅伴,是再幸运也不过的。
有一天,我从鸵鸟农场买来一颗鸵鸟蛋,相当于二十颗鸡蛋,大得象怪物的蛋。我们对着它展开热烈的对谈。
“煎蛋卷!”
“太理所当然了吧?”
“煎成荷包蛋不是挺有趣得吗?”
“嗯,还是觉得少了什么耶!”
“那,火腿蛋!”
“不行,要比味道的话还是培根蛋好吃!”
“既然这样,干脆花点功夫加上鸵鸟肉做成亲子饼!”
“可是买不到鸵鸟肉啊?”
“蛋汁饭呢?还满好玩的。”
“笨蛋!生蛋黄还是有点恐怖吧,不然你带头吃!”
大家连这种事也非常热心。我曾中意这群旅伴的原因,就是大家对“有趣事务”的贪欲。
      经过一番激烈的辩论,我们决定做成培根蛋。鸵鸟蛋壳硬的象石头一样,只好拿出锯子,四个人轮番上阵,象切开盖子一样,锯开蛋壳的上半部,然后把鸵鸟蛋倒进大锅里。浓稠的蛋黄如月亮般浮在大量的蛋白中央,“哦哦哦哦!”大家一起为这个庞大的蛋拍手喝彩。
      淳又喃喃说道:
      “真开心哪……”
      只是,鸵鸟培根蛋的味道实在太浓了,吃着吃着,大家越来越意兴阑珊了……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4:42 显示全部楼层
43 艳阳下

      他们三个人告诉我,要在我生日那天抵达目的地——非洲南端的城市开普敦。
      “不用勉强了。”
      虽然嘴上这么说,他们的心意还是让我非常高兴。
      自从和他们一起展开这段不可思议的旅程,旅行的步调就变得极端缓慢。几个人一起骑车,难免因为自行车故障或身体状况不佳互相拖累,不过更大的理由,应该是我们常常偷懒玩耍了起来吧!
      只要有个人发现路上有只变色龙,行程就会马上中断,四个人不约而同手拿着棒子逼近。就连在野外就地解决时来了一只推粪金龟,滚起自己刚制造出来的粪便,也会耽搁出发的时刻。在荒野中看到一座村子,发现酒吧时,大家立刻弃械投降被吸拉过去痛饮冰凉的啤酒,然后就不想继续骑下去了。诸如此类,不一而足啊!
      从哈拉雷到开普敦,约莫两个月就能抵达,但和他们一起上路已经将近四个月了。
      如果以在我的生日那天抵达开普敦为目标,就不能象现在这样只顾玩乐,行程也会变得很辛苦。其实我也半信半疑,大家真能这么刻苦吗?意外的是,他们三人真的开始认真赶路了。
      大概是太勉强了,包括我在内,每个人都相当疲惫,尤其浅野似乎身体不太舒服。我对脸色黯淡的他说:
      “好了,算了吧!在哪个地方过生日,还不都一样?”
      浅野却坚持不肯同意我的话。
      “我没事的!没问题!走吧!”
      表情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了,他还是露出笑容这么说,真是个男子汉啊。

      有一天。
      刚骑在我前头,后面是浅野和淳。一看浅野的神色,他似乎相当难受,我打算让领先他一步的淳在路上继续照应他。
      平常因为大家的步调都不一样,一上路就各自散开,休息时才会合。可是来到治安不佳的非洲南部,就得特别留意最后方的人是不是落单了。通常还没完全适应的淳会落后,而我或浅野会陪着他,刚则不会多想,我行我素地骑着车。
      不知不觉淳已经骑在我身边,回头一看,只有浅野一个人落后了。
      他说:
      “裕辅哥,你能不能陪浅野先生骑一段呢?”
      “……啊,好啊。”
      然后他就超越我骑走了。
      ——为什么你自己不陪他呢?
      他的态度让我有点生气,最照顾你的人不就是浅野吗?我放慢速度往后一看,浅野低着头,似乎很难受地踩着车,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实在很难放心。
      浅野这家伙满会照顾人。淳加入我们的自行车军团后,他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他;改装自行车的时候,也是浅野天天照料他;他骑车落后了,浅野也陪在他身边好几次。曾几何时,淳却和刚混在一起,聊起比较合得来的音乐或女人这些话题。老实说,现在就是这样,他丢下疲弱的浅野不管,往前骑到刚那边去了。浅野看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,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?
      接下来休息的时候,我按捺不住,把淳叫过来对他说:
      “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照顾浅野呢?”
      他低下头,嗫嚅着:
      “我在想……我对浅野先生来说象是小老弟一样,要是变成我来照顾他,他一定会拒绝吧,所以我才会以为还是裕辅哥去比较好……”
      原来淳也有他的想法。自己的浅薄让我觉得很羞耻。下次上路的时候,淳就自己跑去陪浅野了。

      这条笔直的上坡路漫长得让人喘不过气来,更糟的是,迎面吹着强劲的逆风,只能垂着头,一路死命地踩着车。提前好一阵子出发的刚在遥远的前方推着车,我背后应该是浅野和淳,但是已经没有回头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的余裕了。
      过了片刻,回头一望,我差点失声叫出来,远远的后头隐约可以看到淳的身影,可是浅野却不见踪影。我连忙停下自行车,拿出望远镜——果然还是找不到他。下坡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,远方隐没在逼人的热浪中,就像冒出一股蒸汽似的,模模糊糊地什么都看不清楚。
      透过望远镜往淳的方向一看,他看着地上,辛苦地踩着自行车,然后他抬起头,注意到我停下车了,想起什么似地跟着回过头。
      接下来的那一幕,让我顿时怔住了。他放弃刚才还拼命骑上来的路程,从原路折返,又下山去了,一点也不在意要再忍受一次骑上坡路的辛苦……
      他的背影慢慢地变小,无声地摇晃着,终于渐渐融入远方的热浪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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