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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去会死》 单车旅行小说-日本
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1:21 显示全部楼层
附注:  乌斯怀亚 / Ushuaia
  世界最南的城市,阿根廷南部火地岛地区的首府、行政中心。处西经68°20′、南纬54°47′,在比格尔海峡北岸乌斯怀亚湾畔。人口约1.5万(1984)。始建于1870年,1893年设城。主要经济部门是电器、木材加工、渔业和旅游业。居民多从事伐木、养羊、捕鱼等生产。但由于它特有的地理位置,使之成为通往南极洲的门户而驰名世界。乌斯杯亚距本国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远达3200公里,距南极洲却只有800公里。从澳大利亚、新西兰等地乘船往南极洲,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;而由乌斯怀亚起航,越过德雷克海峡,两天便可到达。因此前往南极洲探险和考察,乌斯怀亚是一个理想的起航和补给基地。堪称世界上最南的居民点。
  南极洲隔海相望的火地岛是世界上除南极洲外最靠南的土地,它的首府乌斯怀亚是世界上最南端的城市。
  乌斯怀亚位于火地岛的南部海岸,北靠安第斯山脉,面对连接两大洋的比格尔海峡。它的纬度是54°49’,是世界上最靠南的城市。在当地土著部落亚马纳语中,乌斯怀亚的含义是“向西深入的海湾”、“美丽的海湾”之意,比格尔水道在这里形成一个大海湾。这里距南极半岛1000公里,是南极科学家不可缺少的补给基地,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南极考察船队都在此停泊过。
  乌斯怀亚依山傍水,郁郁葱葱的山坡和巍峨洁白的雪山交相辉映,色调不同的各种建筑坐落在波光粼粼的比格尔水道和青山白雪之间,水道对岸智利境内的雪山也历历在目,构成一幅绝美的图画。旖旎的风光吸引着大批慕名而来的游客,给这块本来荒凉的土地注入生机。中间有条叫比格尔海峡的水道,是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分界线。这里距南极洲大陆800公里,是各国南极考察队重要后方基地。近年来石油工业在该城也有了长足的进步。市内建筑、街道、广场、博物馆和图书馆多以圣马丁的名字命名,以缅怀这位为阿根廷独立解放做出重大贡献的英雄。
  乌斯怀亚市顺比格尔水道沿岸而建,岸边是宽阔的玛依普大道,街道两边既有现代化建筑,也有镀锌铁皮盖顶的简易房屋,还有几十年前的木头房子,多是一两层高,显得朴实、宁静。市区的主要街道是圣马丁大街。这是一条商业大街,两边商店的豪华程度不输于一个大都市。这里卖的主要是进口的化妆品、贵重烟酒等,这些物品免税,价格比内地便宜许多。过去许多阿根廷人来火地岛旅游,一个重要目的就是采购。
  对于喜欢美食的游客来说,来到乌斯怀亚不能不品尝来地特产蜘蛛蟹(SENTOLLA)。蟹肉味美可口,营养丰富,是当地重要出口产品。
乌斯怀亚是阿根廷一个省级行政区的首府,理论上它的辖区除了火地岛外,还包括阿根廷南极领土和南大西洋几个群岛,总面积为1002445平方千米,居各行政区之首。由于南极条约签订后各国对南极领土的要求已被冻结。几个群岛又为英国所占,实际上区**只管辖属于阿根廷的半个火地岛。目前,这里常住人口15000余人,其中80%是阿根廷人。主要经济部门是电器、木材、捕鱼和旅游业,阿根廷市场上的许多电视机是用进口零件在这里装配的。近年来旅游业发展很快,全市有6家旅行社,旅馆有1200多个床位,在这里冬天可滑雪,夏天可观豹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1:28 显示全部楼层
至此,南美洲的行程结束。作者将由南美的最南端坐飞机到北欧的丹麦,欧洲高昂的消费水平对于一个遭抢劫的骑车人是否承受得了呢?他将采取什么办法呢?聪明伶俐的泰西亚和永子小姐的话给了我们什么启示呢?还有诚司大哥的命运如何?(再次重申)结果是令人相当震撼和遗憾,你可能一会儿就看完一集,但当你真正深入到作者的心灵深处,。。。。。。让人扼腕叹息、唏嘘不已。。。。
敬请期待第三章:“欧洲——日常与非日常之间”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1:39 显示全部楼层
27 北欧野外求生之旅
达成纵贯美洲大陆的目标后,我搭机飞往北欧丹麦。
从这里北上进入斯堪地那维亚半岛,往欧洲的最北端“北角”前进。我在南美洲的终点是大陆的最南端,接下来就是最北端了。我们这些自行车骑士为了能陶醉在“到达终点”的自我满足感中,特别有朝“天涯海角”前进的倾向。
于是,我来到北欧了。
虽然早就做好心里准备,当地昂贵的物价还是对我造成致命一击。不是和日本差不多,就是比日本还贵。从物价相对低廉的南美洲来到这里,简直会觉得此地根本不适合人住。
既然来到这种地方,我“拼死也要减低支出”的变态毅力,就开始发挥了作用,旅程也开始出现野外求生的情节了。
北欧的城与城之间往往有美丽的森林,我每天都睡在树林里,从来不用烦恼没有扎营的地方。而且森林里还长满了蓝莓,不愁维生素的补给。
淋浴和洗澡就在河里解决。在北欧的大自然中裸体沐浴其实感觉还不错,比在浴室冲澡舒服多了。虽然冷到嘴唇发紫,不过我绝对没骗人,真的。
不过,随着慢慢北上,踏进北极圈,在河里洗澡也越来越痛苦了。这一带就算已是八月,只要天气一变差,温度就会降到和初冬的日本没两样,在低矮的山峰上也可以看到冰河和积雪,河水直接从那里流过来,自然冷到让人跳脚。要用这种水洗澡可是要讲究一点技巧的。
首先,先把脚踝浸到水里,寒冷的感觉马上就会变成痛楚,最初撑不了十秒钟就会跳上岸。我想一般人大概在这阶段就会死心吧?不过,你一定要相信人类的适应力。
再回到水里,刚才的疼痛一定会减轻一些,一口气泡到膝盖以下,大概可以忍耐二十秒左右。重复这个过程,身体就会逐渐冷下来,体温和水温的差距也会缩短,慢慢就能把身体泡进水水里了。从膝盖以上到屁股,再到胸部,最后连头部也能完全泡水。可以顺利洗头的话就合格了(没人会这么做吗?)
可是不管身体再怎么习惯寒冷,人的适应力似乎还是有极限。胸口浸到水里的瞬间,有时也会觉得心跳跟着变慢,害怕心脏真的会就这么停了,我忍不住伸手握拳锤打着胸口。右手捶胸时,左手还要洗头,而且下半身还是露点状态!唉,连自己都觉得这副模样真难为情啊。

一日三餐自然是靠自己料理,动物性蛋白质的补充就靠钓鱼。峡湾海域正是绝佳的钓场哪!
峡湾是冰蚀谷地沉没之后所形成,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啦!总之就是冰河期时,冰河粗矿地削过大地,然后就从那里沉入大海了。
峡湾的特征,就是象迷宫一样复杂的入海口。挪威一带都是这样的海岸线,光欣赏的话当然觉得非常漂亮,但是要不断从海拔零公尺骑上一千五百公尺,还真让自行车骑士欲哭无泪啊!
似乎海岸线特别复杂的峡湾地形,对鱼群来说正是绝佳的栖息地,只要找对地方,一抛饵,就会有鱼儿上钩。
只要钓到象树干那么粗的鲑鱼,就可以切成大块,和手边的蔬菜一起煮成火锅,用一点盐巴调味就行了,不需要任何高汤或化学调味料。虽然是简单至极的盐味汤汁,却好吃得不得了。鲑鱼浓郁的口感和香味,还有蔬菜的甜味一起融入汤头。一边眺望着峡湾特有的景致、海边高耸的巨大岩山,一边大口吃肉喝汤,真是极乐啊!
我也常钓到鳕鱼。不管是炖着、火锅、香煎都行,怎么煮都好吃。问题是,每次都会钓到怎么吃也吃不完的份量。这时候我就会剖开去骨,用绳子绑着鱼肉,系在自行车上,这么以来,只要骑上车,风吹着吹着,鱼肉自然就会变成上等的天然风干鱼干了。
撕碎一点鱼干加进味噌汤里,添入大海的芬芳和鳕鱼肉的甘美,啊,真是让人忍不住微笑的好滋味哪!
某天,一边骑着一边晾着鳕鱼肉,我看到前面路上有只小鸟被车子辗过,跌落在路边,一动也不动了。还没觉得“啊啊,真可怜!”我就不禁想着,“可以吃耶。”
呃,我好像渐渐变成野生动物了……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1:51 显示全部楼层
28 泰西亚
从北角折返后我南下芬兰,来到巴尔干三小国之一,爱沙尼亚境内。
一踏进首都塔林的旧城区,就像走进中世纪的童话故事。石板路上成排古老的民宅,还有中央广场上高耸的教堂……
同时,也有不少时髦的咖啡馆和速食店,吸引许多年轻人和观光客,活力四溢。
广场正上演着露天话剧,有许多人在围观。我努力拉长脖子一起看,有名站在前头的女子回过头,一直朝我这边看。苗条的长腿和娇小的脸庞,有如模特儿,年纪大概是二十二、三岁左右吧?
锐利的目光,并无诱惑男人之意,却有某种妖艳的光泽。被这样的眼眸注视着,那瞬间,我无法将眼光移开。
就这样,她凝视片刻,之后露出满脸微笑,说道:“你好。”
我有点措手不及,用英语问她:你会说日文吗?
“只会一点。”她答道。
原来如此,是想要讲日文,才会一直盯着我吧?我们就这样站着用英语聊了起来。
她名叫泰西亚,大学生,似乎才刚学了两个礼拜的日文。
“你是日语系的学生吗?”
“不是,我专攻地质学。”
“那为什么要学日文呢?”
“我喜欢学习语言。”
聊了一会儿,她似乎还要别的约会,说完“下次再会”就离开了。
傍晚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,看到她和一名西部牛仔打扮的男子在一起。对方正开心地讲着公用电话。她一发现我,就和男子讲了几句话,往我这边走来。
“嗨,裕辅!”
咦,她记得我的名字啊。
“刚刚你跟他是用爱沙尼亚文交谈吗?”
“是法文。他是我的法国朋友。”
“你也会说法文?”
泰西亚那锐利的双眼,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,“我会说十一国语言哦。”
我也咧嘴笑了起来,打算开开她的玩笑:
“你会说西班牙文吗?”
经历过南美洲的旅程,我也能讲一定程度的西班牙文了。没想到她马上回答:“当然。你也会吗?”,然后一口气讲了一串比我流畅许多的西班牙文,我完全被她打败了。
看来她会说十一国语言,可不是随口乱盖的。据她说,除了欧洲各国,她也正在学中亚地区的语言。到底要多用功,才能记住这么多种语言呢?我忍不住问她到底几岁了?
“呵呵,十五岁。”
我看着眼前的她,目瞪口呆。泰西亚从包包里拿出学生证,的确是十五岁没错。而且她还是塔林大学的学生,相当于日本的东京大学。
泰西亚有些得意:“我一直跳级,今年就上大学了。”
“你是天才吗?”
她一直强忍到现在的笑意,好像一下子全爆发了,讲完“是啊”,就哈哈大笑起来。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爆笑出来。
我被泰西亚拖进一间满漂亮的咖啡店。她边喝咖啡,边提出各式各样有关日文的疑问:日文的“白色”要怎么说?“黑色”呢?“红色”呢?“今天”呢?“明天”呢……
大概是希望我教她日文吧?当然我也很乐意,能当天才少女的老师,真是光荣啊!可是她的学习态度实在太热切,问题不断冒出,就像机关枪扫射。我是教导者,反而被问得语无伦次。
教过她一些单字后,我试着考考她。一开始她出乎意料地错了好几题,不过练习几次之后,就马上记住,结果用相当快的速度就学会了。
晚上八点,日文课终于告一段。和一直兴致高昂的泰西亚比起来,我已经精疲力竭。临别的时候,她问我:
“明天也可以见面吗?”

隔天傍晚,我比约定的五点还早一些抵达中央广场。泰西亚已经先到了。一起走了没几步,她又开始问我日文问题,还是一样热切。我一边回答她,内心却有点不愉快,觉得自己好像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似的。
乌云在一个钟头前开始笼罩天空,不知不觉,落下了豆大的雨滴,我们连忙逃进城墙的拱门下躲雨。接着就下起了大雨,眼前可以看到石板路两侧的老房子,在雨中变成粉蜡笔画般柔和透明的颜色。一阵白茫茫的雾气升起,房子的轮廓也渐渐模糊,失去了真实感。这时我不禁想:真的是身在异国啊!身旁还站着一名不得了的女孩呢。
雨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。我们数着一二三,冲出拱门,跑到斜对面房子的屋檐下躲雨。一跑到那里,就喘着气哈哈大笑。下一个目标是隔着五栋房子的面包店,我们从屋檐下冲出来,这时候,天空瞬间放光,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……
好不容易跑到面包店,头发全湿的泰西亚有如疯了般放声笑着,我也捧腹大笑,不知不觉间,不快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我半是苦笑地想,唉,我果然拿这孩子没办法啊!
在咖啡店里,和昨天一样教完日文后,泰西亚又说:
“明天也可以见面吗?”
我顿时有点词穷。本来打算明天也差不多该出发了,冬天的脚步已逼近,我希望越早南下越好。何况这里的住宿费也不便宜,我没有财力继续住下去。
“我打算明天动身。”
泰西亚露出不满的表情:“为什么?你不是很闲吗?”
“我已经比原订计划晚很多了。”
“不要,再待一会嘛!计划有跟没有不都是一样的吗?”
——话是没错,但你那是什么态度啊?
“好吧!明天五点我还是在广场等你。要是你到六点还不来,我就回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
结果,隔天我还是没有启程。我在五点到达广场,泰西亚露出满脸笑容,向我挥手。
当天上完课,她和昨天一样说:“明天也来吧!”
“不行啦!今天是最后一次了。”我斩钉截铁地说。
泰西亚露出既象生气,又有点困扰的复杂表情,下一刻,双眼流下泪水。
我心头一震,她一度锐利的目光消失了,现在只是一名天真无邪的十五岁少女。在那眼眸中,是我未曾见过、带着忧愁的眼神。
——咦?不会吧?难道……
我非常意外,本来以为对她而言,自己只是一名方便的日文老师而已。
泰西亚轻声说:
“明天我也会等你,等到六点,要是你没来我就走了……”
然后我送她去做公车。
远远看到公车开过来,泰西亚突然低下头,扑进我怀里,肩膀微微颤抖着。我迟疑地抱着她的肩膀。公车就停在我们面前,泰西亚抬起头,小小的脸蛋贴近我的嘴边,轻轻地吻了。虽然外表老成,还是有种无邪少女的香味。
泰西亚上了车,回头看着我。
“再见……”
她用日文这么说完,公车就关上门开走了。我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原地,目送着她,突如其来地一阵黯然。她的那声“再见”,听起来比普通的告别哀伤多了。

次日,苦恼了很久,我还是出发了。虽然一想到孤单地等着我的泰西亚就会心痛,我也不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,所以,我想还是越早动身越好。
慢慢地踩着自行车,望着如粉蜡笔画般柔和明亮的街道,在眼前流逝。广场到了,可以看到高耸的白色教堂,之前一起上课的咖啡店,也慢慢移出我的视线。
曾几何时,这些和泰西亚一起走过的地方,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。还留有中世纪风味的街道,渐渐染上乡愁的颜色。
看到一间眼熟的面包店。在滂沱大雨中,我和她在这里躲雨,两人一起大笑。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,想要煞车,但还是强忍住,继续踩着自行车。
越早越好……我对自己这么说着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01 显示全部楼层
29 卖香菇的老伯
漫步在波兰首都华沙,可以看到不少缺手断脚的乞丐。
我从他们面前走过,视线正好对上一名没有双腿的中年男子。他锐利的眼神,好像可以看进我的内心深处。
那一刻,我胸口一痛,觉得好难受,像要逃走似的从他面前走开了。
三天后,我骑过一条森林中的小路,看到前头的人影,似乎是卖香菇的小贩。
秋意渐深,有村民到树林里采了香菇,就站在路边卖了起来。那些香菇出奇地美味,象混合了松茸和鸿喜菇。我象是上了瘾,每天都会买。
“今晚就加到味噌汤吧。”我盘算着,走近路旁的那名男子,却吓了一大跳。
那是一位中年老伯。这没什么,可是他坐在奇怪的脚踏车上,有三个车轮,在车头处装了踏板。那构造,象是要用手来拨动前进。仔细一看,他缺了一条腿。
——是乞丐吗?
当时我是这么想着。他的下巴还有胡渣,衣着也破破烂烂,可是面前却整整齐齐地摆着香菇,真是让人感动。他和这个国家其他残障人士不同,靠采香菇自立求生哪!
我象平常一样拿出一个ZLOTYCH的铜板(相当于40日元),满脸笑容地指着他的香菇,“给我一个兹罗提的份。”
没想到老伯一看我拿出铜板,脸色变得非常愤怒,坚决地说:“Nie!Nie!(不)”,然后不停飞快地说着什么。
大概是在说,“那么一点钱,才不够买我的香菇呢!”
我有点失望,虽然刚才还很感动。要踩着这样的三轮车到树林里采香菇,一定很辛苦,可是普通一个兹罗提就可以买到不少香菇,而且他强硬的态度也未免太让人退避三舍了……
那时候,我大概是出于廉价的同情心吧,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兹罗提的钞票。可是老伯却更激动地怒吼:“Nie!Nie!”然后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钱包,就像要我“看清楚”般,刻意在我面前取出几张钞票。我觉得全身窜过一股寒意。
——是要我多拿一点钱出来吗?
老伯把刚刚拿出来的钞票收进钱包,不断把香菇装进袋子里,我连忙制止,但他还是不停用波兰语快速说着什么,一点也没停下动作。
这时候,他说的话里头,有一个字闪过我的耳边。
“Prezent.”
——咦?
老伯把那装满香菇、脏兮兮的塑胶袋推到我面前。
“……要给我的礼物?”
我这么一说,老伯用力地点头。他那坚定的眼神,仿佛在对我诉说着什么。
这时候,我终于恍然大悟。一开始,老伯就是急着要告诉我,“我怎么能从你这个困苦的旅客身上拿钱呢?”而刚才他向我展示自己钱包里的钞票,就是要向我表示,“我不是乞丐”。
我全身颤抖,想着,他的自尊心真是高贵哪,而且,又多么慷慨啊……夹杂着种种复杂的思绪,只觉得内心涌起一股暖流,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,只好说出自己唯一一句会说的波兰话。
“谢谢你。”
他露出坚毅的表情,轻轻地点了头。
我虽然骑远了,,沸腾的思绪还是盘旋不去。穿过森林,夕阳灿烂的光辉照在脸上。沐浴在这样的光芒中,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心中默念着“谢谢你”。当我的泪水一流下来,就再也止不住了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11 显示全部楼层
30 恸
我在伦敦打了一阵子工,部分是出于经济上的迫切需要,但更大的理由,却是我的旅行已经开始僵化。
离开日本两年又五个月,旅途刚开始那种新鲜的激动和昂扬的情绪已经荡然无存,变成只是每天茫然地踩着自行车。曾经是“非日常”的旅行,日复一日,已经转变为“日常”了。
要为这惰性的日子注入活力,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头栽进“非日常”的世界里。对现在的我而言,所谓的“非日常”就是停留在某个地方开始工作,和厌倦上班族生活的一成不变而出发旅行的人正好相反。
我马上就找到工作,在卖日本料理的便当店打工。当然是地下劳工,也就是所谓非法就业。老板非常谅解,很爽快地答应了。我在土耳其人混居的怪怪公寓大楼里租了一个房间,开始定居伦敦的生活。
转眼就过了三个月,我迎接踏上旅途的第三个春天。
某一天。
那天,一大早就是伦敦少见的晴天。
我打电话到诚司大哥老家去,想打听一名和他共同认识的朋友的住址。我在美国和南美洲遇见诚司大哥好几次,也把他当成我的亲兄长一样崇拜。本来我想打给另一个朋友,但在拨电话之前闪过一个念头:诚司大哥说不定已经回日本了。
想听他的声音,想要像在南美洲那样,两人轮流说着无聊的笑话,然后放声大笑。我在旅途中每次遇到什么蠢事,就会想着要怎么说给他听,接着一个人暗笑起来。
接电话的人,像是他母亲。诚司大哥一定会吓一跳吧?我像个孩子般期待不已,然后说出他的名字。
电话另一头沉默了一会。
“不好意思,请问您和诚司是什么关系呢?”似乎是他母亲的人这么说。
“啊,我在南美洲和他一起骑过自行车,承蒙他照顾了……”
“是这样吗?”她说完这句话后,又安静了片刻。之后我终于听到:
“……诚司他,已经不会回来了。”
“……”
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。但我立刻甩开,思考其他更现实、更有可能的理由。哈哈,既然是诚司大哥,该不会和当地女人陷入热恋了吧?不会回来,该不会不小心连孩子也生了吧……
“那么,请问一下诚司大哥现在人在哪里呢?”
“……他已经不会回来了。”
我说不出话,心跳逐渐加快。过了半晌,电话的另一头,妈妈象是下定决心,说道:
“诚司,已经过世了。不过,我也还不清楚详细的状况,一个礼拜前大使馆那边联络我们,只说被埋在xz深山的大雪里,似乎已经遇难了……好像是当地人发现了他的帐棚和自行车,才联络他们的。不过积雪还很深,没有办法找回遗体。”
“……”
“您是石田先生吧?那你们共同认识的朋友,就拜托您通知了。”
我挂上电话,用力将桌上散乱的几个啤酒空罐扫到地上,发出好大的响声。罐子散落在地上,我大叫着,嚎啕大哭,不断击打着房间的墙壁。
一阵阴暗、残酷的情绪冒了出来。为什么那样的人非死不可呢,多的是比他更该死的人哪!
脑海中浮现好几张脸孔,这家伙死掉不就好了吗?那家伙也可以啊?为什么非得是诚司大哥呢?
在巴塔哥尼亚再会的时候,他那灿烂的笑脸;弄得自己双手都黑了,还在帮我修理自行车的身影不断浮现,我的胸口也跟着喘不过气来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跪在床上,激动地恸哭着。

泪水终于干涸,我稍微镇定了点,可是内心的伤痛还是无法完全抹消,就像一阵又一阵的波涛不断涌来,紧紧地缠绕着我。我想着,绝对不能让自己的父母和朋友承受这样的哀痛。直到这时候,我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傲慢自大。
——死了就算啦!要是非死不可,就到时候再说吧!
从启程的时候开始,整个旅程中,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抱持着这样的想法。然而,这是多么独善其身,多么幼稚的念头哪!不能让至亲好友如此痛苦,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承受这种悲痛。
当我这么发誓,身体深处又再度涌现那份难以忍受的痛楚。我紧紧抓着床单,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床上。

在伦敦的日常生活平淡地过去了,和我心中剧烈的变化相比,我周边的世界还是一成不变。然后不知不觉地,来到这里也已经半年了。
在半年的签证过期之前,我告别英国。向便当店的老板道谢,整理行囊,搬出公寓,离开这条熟悉的街道。
当我骑上车,吹过脸庞的风清爽得让人意外,心情也舒展开来。在这里的“日常”,的确洗去了我在旅程中累积的污垢。
淡绿色的草原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,如风声般流过,这天从一大早起就是英国少见的晴天。一边踩着自行车,我向身边一起飞驰的他倾诉着。
——你说过总有一天想在非洲骑车吧?那么我们一起去吧……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25 显示全部楼层
31 永子小姐的话
来到爱尔兰,一喝到这个国家的名产“吉尼斯啤酒”,我大为惊叹,这是什么啊?还真是美味……
在伦敦我也喝过好几次,怎样都很难喜欢那黑啤酒独特的甜味和浓厚口感。可我现在所喝的吉尼斯完全不同,就算扣掉“在当地喝总会比较好喝”的心里作用,还是一样美味啊!
接下来,我每天开怀畅饮。一路上我已经喝遍世界各国的啤酒,我觉得这个吉尼斯或许是第一名。如鲜奶油般的泡沫,还有那浓郁的口感、甘美的甜味和清冽的余韵,都是最高级的。
之后我才知道,爱尔兰的吉尼斯啤酒完全以本地原产的麦芽、啤酒花和泉水酿造,而且只有在爱尔兰当地才能喝到。酒要在产地喝才最美味,其他东西也是一样。伦敦的吉尼斯啤酒似乎是英国自制,就算用一样的制造方法,但原料不同,味道也就完全变了。
这是在戈尔威(Galway)这个港口城市发生的事。
我把自行车停在候船的队伍后方,站在我前面的女子回过头来,是名日本人,而且还是让人眼睛一亮的美女,我的心也噗通噗通跳着。她穿着修长的牛仔裤,一头野性的短发,向我微微一笑:“你一个人旅行吗?”
我回答,是的,然后听到她喃喃说道:“哎呀…”反应有点奇怪,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答。真是个怪人啊,我想,虽然外表看起来精明,举止却相反地散发慢条斯理的柔和感。
终于可以上船了。船支在不久后启航,目的地是阿伦群岛,也就是爱尔兰观光的焦点。
我在船上和刚认识的永子小姐聊天,她说自己已经三十二岁了,但完全看不出来,最多不过二十五、六岁吧。她从事美容造型业,每年工作六个月,剩下的半年就拿来旅行。
“你的行李只有这些吗?”
我问道,她身边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。
“对啊,我只准备一套换洗衣物,剩下的都穿在身上了。”
不过,我还有带这个哦!她从背包里拿出CD随身听,里头也有不少CD。
“我需要音乐。”
她长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,接着说:
“一边欣赏美丽的风景,一边听着音乐,我就会想哭,觉得能活着真是太好了。”
我凝视她的脸,在她的话中有些东西让我胸口一紧。
“明年我想去加拿大玩,有什么推荐的景点吗?”
“罗伯森山的健行步道非常棒哦!”
“我没办法爬山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有一条腿是假肢啊!”
她依旧满脸笑容地说着。一时之间,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才好。
“日常走路完全没问题啦,不过昨天找旅馆的时候走了一个钟头以上,现在大腿装假肢的地方还在痛呢!”
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行李会少成这样了。
一到岛上,我马上先走一步去找旅馆,然后带永子小姐过去,自己才去露营区扎营。
在路上,我看到岛上最大观光景点“褐安古斯石堡”(Dun Aengus)的入口,我停下自行车,走进去看看。
在陡峭的碎石山路上爬了十五分钟左右,视野突然开阔,一片碧蓝的大海在眼前展开。
“太棒了……”
在那里,可以看到标高似乎有一千公尺的断崖绝壁。
晚上我和永子小姐会合,到镇上的酒吧喝酒。
她说只要喝到啤酒就觉得幸福,也真的开开心心地喝着。而且,这可是好喝的吉尼斯啤酒呢,我们接二连三喝了好几杯。
两个人喝得很愉快,也醉得差不多了,不停说着耍蠢的趣事,接着聊到彼此的童年。话题一转到她的脚,气氛突然静了下来。
“十二岁的时候我得了骨肉肿,结果就截肢啦!不过就算这样,救活的机率也只有百分之几,我运气真的很好。”
完全没想到她打从那么小就行动不便。我说不出话来,只能凝视着她那依然笑着的侧脸。
“我现在反而觉得少了一只脚也不赖哦!有人对我说过,因为这样我对事情的看法才和一般人不同,这倒也是。”
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也不介意,在柔和的表情中,完全感受不到丝毫勉强。
临别之际,我终于说出刚刚一直难以启齿的话:“我今天去了褐安古斯石堡,不过山路真的很难走。”
“这样啊,那我大概去不了。”
“不过……要是你愿意的话,我想我可以扶着你走。”
我有点担心她会说没这个必要,没想到永子小姐露出非常自然的笑容,“谢谢,那就拜托你啦。”让我松了一口气。
隔天,我们约在褐安古斯石堡的入口会合,开始一起爬山。我扶着她的手肘步行,她说手牵着手走路反而没有安全感,会让人害怕。
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进,步调非常缓慢,两个人一起这么走着,我才开始惊讶,她是用这种速度旅行的啊!
在途中的半山腰,我发现路旁开满了某种奇异的红花,象是打开的降落伞。昨天我一个人爬山的时候,只注意到有红色的花,完全没留意到它那不可思议的形状。
我和永子小姐分享这件事。她好像早就注意到了,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些花朵。也许就是用这种速度来生活,她才能够发现许多我遗漏的东西。
花了将近一个小时,终于爬上山顶,大海就像天空一样辽阔。
“哇!我好高兴!”
永子小姐大喊着。
在脚下的远处有破碎的白色波浪;往侧面一望,可以看到整座岛上遍地布满白色的遗迹群落,有上百座。
眺望这壮阔的风景,永子小姐听着CD随身听,我画起素描来。
接着我们到悬崖边散步,她突然俯身倒在毛茸茸的草地上,我连忙过去抱起她,她满脸微笑说:“没有啦,我是故意的。我就是想要这样躺在草地上打滚,好像很舒服呢!”
这一刻,不知道为什么,她看起来好自由自在。

那天晚上我们买了一大堆啤酒,坐在港边的长椅上喝着。
她说明天要搭早上的船回去,而我打算继续环游这座小岛,还会待上三、四天左右。我们畅谈着旅途的趣事,然后握手告别了。若可以的话,我想为她送行,但我扎营的露营区离港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。
可是,隔天一早我睁开眼睛,又突然改变主意。看看表,时间似乎还来得及,我跳出帐棚,脸也没洗就跨上自行车,全力加速飞奔上路。
到港边时,船正好刚要启航。我对着船不断呼唤她的名字,快要放弃的时候,甲板上终于出现她的脸。
永子小姐一手拨开在风中飞舞的头发,露出满脸柔和的笑容。她说了些什么,可是被引擎吵杂的噪音盖过了,我也大声叫喊着,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了?不过也无所谓,能看到她的笑容就足够了。

之后,我一个人爬上另一座断崖,听着随身听传来的电影配乐,用昨天学会的速度前进。景色缓缓地流动着,象被刀子削得毫无棱角、形状奇特的石头映入眼帘,我不时停下脚步,注视着石头不可思议的外形。
从随身听传来庄严的交响乐曲,站在悬崖顶上,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大海。
——一边欣赏美丽的风景,一边听着音乐,就会觉得能活着真是太好了。
脑海中,不断回荡着这句永子小姐说过的话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34 显示全部楼层
32 前进非洲
从西班牙搭船摇摇晃晃,不过两个小时,就抵达非洲大陆的玄关——摩洛哥。和西班牙那现代化的渡轮码头相比,摩洛哥非常破烂,一踏进厕所,强烈的恶臭扑鼻而来,我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“哇!来到另一个世界啦……”
这一刻,来到非洲的真实感才终于涌现。
骑车上路,映入眼中的,并非超市,而是市集。蔬菜就堆在路边,感觉很新鲜。穿着脏衣服的小孩随处可见。大白天的,大人好像也无事可做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薄荷茶。大部分地面都没铺水泥,而是红土地,房子也建得很粗糙。
回想刚从美国踏入墨西哥的情况,现在我对发展中国家已经有免疫力,不像当时那么震惊、害怕。即使这样,我还是没有心里准备从欧洲到非洲世界会全然不同,难免一阵愕然。
黄昏时,我来到一座名为丹吉尔的大城,住在一个连油漆都剥落的廉价旅馆。里头没有淋浴设备,我只好到镇上的公共澡堂去。
正是夕阳西下,漫步在镇上,耳边开始响起唤礼。字句独特的韵律和舒缓自得的音调,在染成一片橙黄的大街小巷中回荡,宣告礼拜的时刻开始了。

无一是主唯有阿拉,穆圣先知是主差使

这时候,我强烈体会到自己身在阿拉伯世界,这个远离自己日常生活的地方,也明白自己是个异乡人,却又能感受到某种不可思议的安心感,大概是因为我流着旅人的血液吧?
公共澡堂是一栋破破烂烂、看起来似乎已经歇业的房子,费用只要五迪拉姆,相当于七十日元。穿过地下仓库般的通道,踏进昏暗的淋浴间,一瞬间,我的脸不由得皱了起来——和游艇码头厕所同样的臭味,闷闷地笼罩在蒸汽中。
“这太惨了……”
大概排水孔和厕所是相通的吧。的确是换了个世界,对于这样的变化,现在的我已经能够用“事情好像更有意思”的心态期待着。能有这样的想法,我发现自己真的成长不少了呢。

一路向南迈进,民宅也跟着稀疏起来,逐渐踏入沙漠地带了。这是撒哈拉,全世界最大的沙漠,可以一口气容纳三十个日本,几乎都是不毛荒地。即使如此,还是有人点状地群居着,道路也一直延伸,铺设到沙漠深处。
某天,沙漠吹起恰到好处的顺风,没有必要踩踏板,我在平坦的砂海中欣赏左右风景,飒爽地滑行前进。现在是冬天,天气也不太热,实在是太舒服了。我一边听着随身听,放起已经快听烂的《最爱的巴洛克》,耳边开始扬起巴哈的<G弦之歌>。
“哦哦哦!来了来了!”
我完全陶醉在音乐中,远处的沙漠象是慢动作影片般缓缓地移动,和交响乐优美的抒情调和而为一,让我飘飘然了起来。
骑了两个星期左右,道路消失了,眼前只有货真价实的沙海。当地和毛里塔尼亚的国境周围还埋设无数地雷,只好让国境边防军的卡车载着我和自行车闯过这一带,虽然看起来有点严重,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,对在西非旅行的人来说,这算是一般的交通方式吧。
接着,从毛里塔尼亚继续南下,穿越撒哈拉沙漠来到塞内加尔。这里又和北非不同,是所谓的黑色非洲,也就是黑人居住的非洲了。
景色突然一变,满地都是细密柔软如头发的野草,这就是所谓的热带大草原吧。在风中不断摇曳、沙沙作响的绿褐色草原,柔和地映入眼帘。“绿色”对心灵的影响真的很大,尤其沉浸在沙漠中那么长一段时间后,这种安心感是难以言喻的。
可以看到村落了,慢慢经过几栋泥壁小屋。圆锥形的茅草屋顶象尖帽子,虽然朴实,又有种可爱而温暖的感觉。庭院里,孩子们正在敲着大鼓跳舞。
“哇啊……”我也全身一热,此情此景完全就是非洲给人的印象,而且还是我经过的第一个村落呢!
孩子们注意到我,露出洁白的牙齿,笑着招手,异口同声叫道:
“你好吗?”
我也愉快地回以“你好!”,一个女孩跑到马路上,同样露齿大笑,并在我面前跳起奇异舞蹈,有如相扑力士般用脚蹬地。实在太有趣了,我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我的反应似乎让她很高兴,咧开嘴巴笑得更开心,并加大用脚蹬地的动作。我也一样露出牙齿,对着她笑。
告别她之后继续前进,听到一阵民谣般的歌声,仔细一看,在田边的小径,拿着锄头的老人正边走边唱,歌声多么悠扬啊!我放慢脚步,留神细听了一会儿。
为什么我的心情会如此激昂呢?
在踏进墨西哥时,我也曾感受到某种兴奋感。现在却感到一股更灼热、强劲的能量,咚咚咚咚咚咚地,在体内敲打着独特的韵律。
穿越村落,热带草原上开始出现许多巨大的树木——象是从宇宙降落,一把刺穿大地般,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奇树,猴面包树。不管把哪个角落切下来看,都是不折不扣的非洲印象啊!
那天晚上,我就在猴面包树底下露营。躺在地上,满天星空下,猴面包树漆黑的树影,有如巨大的幽灵。在这辽阔的草原,风中传来某个村子里敲打大鼓的乐音,听起来真舒服。不知道为什么,这让我觉得好眷念哪。
我就这样,慢慢地进入梦乡。渐渐觉得,那一阵阵大鼓的声响,仿佛是从大地深处传来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45 显示全部楼层
33 蓝色森林
来到几内亚,丛林也茂密起来。
同时,路况非常糟,不但没铺设路面,有的地方还让车痕挖出超过一公尺的深沟,积满象面粉般松散的细沙,不但不能骑车,轮胎还陷进沙子里,光是要推着自行车前进,就苦不堪言。
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对劲了。每天都发低烧、下痢,身体异常倦怠,是得了疟疾吗?我没有吃预防药。短期的旅行还没关系,对长途旅行的自行车骑士来说,要接受吃药的副作用——视力降低?还是要冒得疟疾的危险?真是两难的选择啊。
渐渐连食欲也没了,自己也心知肚明,要是不吃东西就没体力走下去,可是西非典型的料理“蔬菜炖肉饭”一摆在我面前,我就难受得反胃。
身体逐渐衰弱,不时晕眩,我还是勉为其难,继续骑车。还没到大城市之前,我是不能倒下去的。
某一天。
我已经发了五天低烧。这一带连象样的村落也没有,快一个星期没洗澡了,身体发出野兽般的臭味,全身满是尘土,裸露在外的手脚也全黑了,头发象是抹上一层油,粘乎乎的,T恤也破了好几个洞,这副模样真是惨不忍睹。
恍惚中,我只是低头踩着自行车。连痛苦也感受不到了。
突然,有什么闪过我的视野,往那边一望,在荒地遥远的彼端有一片蓝色的东西。一瞬间我以为是海,其实是森林。地平线上笼罩着一层蓝色的雾气,上头浮现森林的影像,看来非常不可思议,就像森林沉入了湖水深处。
我一片茫然,注视着蓝色的森林,听到随身听传来恩雅的歌声,蓝色的森林象是应和着乐声般,缓缓地流过,仿佛只有我静止不动,而整个地球正围绕着我旋转。
象受到某种力量引导,我抬起头。眼前是太阳,酷烈的白光投射在脸上,有如突然打起闪光灯,眼前是全然的白,一瞬间,觉得自己真象是丧失了所有理性,变成一头纯粹的野兽。
突然,我涌起一股无一名状的强烈情感,身体颤抖着,泪水汩汩流下,差点要小便失禁了。
在模糊朦胧的视野中,蓝色的森林还是一成不变地流动,真是不可思议的风景,象是亲眼目睹了奇迹。我希望能永远注视着这样的风景。
虫虫飞 2010-8-27 20:42:57 显示全部楼层
34 疟疾发作
早上,身体倦怠的感觉好像和平常不同。
才骑了一个小时左右,我发现自己明显已经发烧了。停下自行车,把温度计插到腋下一量,37.7度。我还是一样没吃疟疾的预防药。
“这次大概跑不掉了。”
我对伸治喃喃说。
“咦?真的吗?那就糟了,这种乡下地方……”
伸治答道。
伸治也是环游世界的自行车骑士,从西班牙起,一路上不时会遇到他。这家伙看起来非常凶悍,不知道为什么却和我十分投缘,我们在不久前开始搭档,一起骑车。
他露出颇为担心的表情,说:“唉,我们慢慢骑吧”。

每骑三十分钟就休息一次,每次一量体温,就发现温度固定上升0.3-0.5度左右。这种体温上升的症状,毫无疑问就是疟疾了。脑海中浮现疟疾原虫在我的血管里,分秒不断增殖的模样,“哦哦!来了来了!”,我还觉得有点好玩呢。
高烧一旦接近39度,头开始晕起来,我就没那么从容不迫了。一看地图,离规模大一点的村落,还有将近二十公里。
“你还能骑吗?”
“只能硬着头皮了。”
只能赌一赌,看是我踩的快,还是疟疾原虫分裂增殖的速度快。我在发烧的状态下变得轻飘飘地,仿佛隼鹰般,向前猛冲。
村里唯一的医院,是栋象拼装小屋的建筑,走进去一看,有铺着白色桌布的诊疗台、摆设整齐的药箱,的确营造出某种医院的气氛。最让人注目的是冰箱,我一看到就放心了,让人直觉“这医院没问题”,村子里唯一有冰箱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间医院了吧,相当用心保管药物啊!
没想到走出来的医生完全没有任何敏锐感,是个怪叔叔般可以的家伙。我虽然吓了一跳,还是向他报告症状,顺带一提,西非许多国家的公用语言都是法语,我在环游欧洲的时候,利用骑车旅行的零碎时间打开字典学习,现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用法语沟通了。
“这样大概就是疟疾吧?不过不检查一下是不行的。”
怪叔叔有点爱困地说,然后撕开一个烟盒,乱笔写上“3000”之后还给我。
“这就是医疗费。”
三千西非法郎,折合日币约六百元,这种费用,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。不过,在公立医院治疗不是应该免费吗?
我一说“给我收据”,怪叔叔在写着“3000”的纸片上潦草签了个名又还给我,我和伸治只能面面相觑。
用针刺穿中指,在载玻片上滴下几滴血,再混合一些药物,放置一会之后用显微镜观察。虽然说是“简单的检查”,可是显微镜却看了那么久,而且医生还不时偏着头思考。喂,没问题吗?
怪叔叔终于转向我,简短的说:“是疟疾啦。”
我问道:“是哪一种类型的疟疾?”疟疾一共分成四种,这个医生却说:“我不晓得。”
他完全不理会一脸错愕的我,一边说着“热死了”,站起来打开冰箱,里头应该摆满药物的,没想到装的却是可口可乐,我简直快从椅子上跌下来了。
“真的是疟疾吗?”我追问着。医生说:“Je crois.”翻成英文,大概是“I believe”,
或“I think”。
——喂!你有没有搞错!

这间医院当然没有住院设备,我们只好走进村子外头的芒果林,在芒果树下搭起帐棚,在这里自行住院了。幸好那时候有伸治在,他帮我煮好一日三餐,还负责说无聊的笑话,逗发高烧的我开心。
连续静养了五天,终于好多了,可是疟疾药的副作用就跟传闻中一样强烈,退烧之后,我接连好几天都会想吐,意识也恍恍惚惚的。
对,一定是吃药的副作用。不是得了其他病吧?不会吧……

这五天照顾我的伸治一点也没有施恩于我的样子,他的温柔真是让我感激不已。我想,一定得好好报答他,没想到三个星期后机会就来了——他也得了疟疾啦!
我也同样煮好三餐,负责说无聊的笑话逗发高烧的他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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